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珍视之物 终

珍视之物 终

位于伯伦特内层行政区的城堡,可以算是威利格兰境内有史可查的最古老的一批建筑了。它曾属于百年前的某位贵族,后来随着其家族最后一人在战场上丧生,城堡被收归王室所有,作为王室成员驾临伯伦特时的行宫。

而在骑士选拔期间,它便理所当然地被改修成考查资格的场地。

坚硬的花岗石筑成的穹盖下,上千平方公尺的厅堂中设有十二个擂台,其上各有一名持有盾牌的军士。目标成为骑士的人群聚在台下,排队等候着挡在他们他们骑士之路上的第一个考验。

每当有挑战者被军士从擂台上击落,队伍中总会响起几声倒彩,向周边人夸耀自己比那倒霉的家伙厉害得多。当然也会有自认不如的人悄悄地离开了队伍。

被数百名野心勃勃的待审者激烈的谈论炒热的气氛,在刚刚从城堡两扇巨大铁门间走进的一道人影出现时戛然而止。

厅堂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被那一队搭档吸引。

领头的是一名女性,或者严格点说还是个女孩,年龄大约在十七八岁,水晶般明亮的眼眸透出可与碧蓝**相比拟的深邃。一头深色的金发,仿佛无需从落地窗射进的阳光,就能自己闪耀起来。

在她身后两步,是一名黑发少年,看着比那女孩还小两岁;白得不像活人的脸庞上稚气未脱,表情却十分庄严,宛若一名正托着身前贵妇所穿曳地长裙后摆的恭谨侍者。

两人环顾四周,女孩率先迈开步伐,向最近的一处擂台走去。男孩紧随其后。周边无数的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,跟随他们穿过人群。

“你觉得他们也是来参加选拔的吗?”

“我看倒像来观战的贵族多一点。”

“别傻了,哪有贵族会对报名资格测试有兴趣啊,要看也要等到会试阶段吧。”

“就算不是贵族,也是哪家的有钱人家子弟吧。不知道参加选拔的是那个男的还是女的。”

“嗯......就算是那个女的,也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......”

等两人走过之后,人群纷纷议论起来。

进入城堡后对周围人产生这种效果,这一切早在提欧的计划之中。

他昨晚拎着数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回到旅馆时,洛琪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但很快就相信了提欧的解释:威胁服饰店老板,将以不合理价格出售商品的行为报告给设立在伯伦特商会分部。

虽然那个店主也笨得可以,但至少还是用了点道具才搞定,相比之下这家伙就......提欧面对正欣喜若狂地翻检着衣服的洛琪娅,心中感慨道。

不过他并没有表明这些是店主自愿献给“皇女陛下”的,只说了是以正常的价格买下,而那从洛琪娅处得来的八枚银币,此时正和魔王披风残片一同好端端地被提欧收藏在身边。

给她点压力才会努力去赚钱养活我们,这些就算此次的辛苦费吧!提欧想到在商业区路边所见的各种零嘴小吃,有些发馋。

“咦,你买这件做什么?”

洛琪娅双手抓起一件款式有些老旧的罩袍。

“哦,那是店主送的,你平时穿在里面就好。”

提欧随口说道。

“为什么?这样会很热的,而且你买的这些衣服中也有能代替的......”

“让你穿你就穿嘛问那么多做什么?要是嫌难看就扔掉算了,我又无所谓。”

“别!既然是你要求的,我穿就是了......”

提欧惊讶地发现洛琪娅的脸上浮现出了红晕。

“你脸怎么了?有这么热吗?”

“不是!别管了我没事!”

经过白天的亲身体验,提欧总算是稍微了解了威利格兰对女性的歧视。洛琪娅虽然嘴上不说,但提欧明白她心中多多少少有所在意。

如果因为这些世俗偏见影响她成为骑士,我寻回戒指的时间也会延缓。需要想个方法......

经过一番商量后,两人决定第二天换上最好的服饰,以最高贵的姿态进入城堡报名。目的是转移人们的注意力,减少性别引起的流言蜚语。

当洛琪娅试穿上一件高雅的长袍后,连提欧都不得不承认她的气质瞬间上升了一个档次。

另外还有一个原因:虽然提欧确信那个服饰店店主是最典型的畏惧强权的小民心态,但不能保证以后他是否会生疑,或者不经意说漏嘴。所以在伯伦特市内尽量让洛琪娅保持贵族派头,以便迷惑可能的探查。

果不其然,两人的出场成功震慑了四周。当他们排在队伍中时,前面的待审者纷纷回头,散去了一大半。

“没想到会这么成功!看来很快就能轮到了,那种程度的家伙对你而言应该不在话下吧......嗯?”

提欧看着洛琪娅的脸越来越青,眉头紧蹙似乎在强忍痛苦,大吃一惊。

“呜......等会真的要在有这么多人看着的环境下交战吗?”

“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跟我说你怯场了?想临阵退缩吗?”

“我,我才没有害怕呢!只是,万一做错了什么,会被人笑话的啊。呜......”

这种心情,我好像也体会过。提欧想起自己登基的第一天,尽管先前接受了四大家臣无数的嘱咐和提醒,结果当王座下百来名魔族齐齐抬头望着他时,还是紧张得不能自己。

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僵坐在王座里不敢随意动弹,甚至连大气都不喘,生怕做出任何一个有失威严的举动,即便再微小都会被参拜的魔族捕捉到。之后极有可能传播出去,损害迪奥萨贝鲁一族的名声。

“别去理会旁人的目光,专注你的对手就好了。”

我怎么好像是在哄小孩一样?提欧暗笑。洛琪娅可怜巴巴地望着他。

“只要过了这一关,就能成为骑士了吗?”

“怎么可能!你没听进来前的说明吗?伯伦特只负责骑士选拔的‘初试’部分,通过的人之后还有‘会试’、‘殿试’......”

“天哪!”

她抓住了提欧的肩膀才没有让自己摔倒。提欧缩了一下,皱起眉头,但还是让洛琪娅靠着自己支撑身体。

“那......只要打赢了台上的军士,就算通过‘初试’吗?”

“好像还要根据‘功绩’决定各人的排名。只有最高的几个人才有机会过‘初试’。”

“我该怎么获得功绩啊!”

“那些以后再考虑,先将当下的事做好!”

提欧几乎是推着洛琪娅到擂台下,一位和眉善目的老人接待了他们。

“要参加选拔的是......哦,是你啊小姑娘。那么拿着这个。”

老人从身边一摞摞叠起的柳条箱中取出一把木剑,交到洛琪娅手中。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提欧,见他做了一个努力的手势,深吸一口气,踏上了擂台。

守在台上的考官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彪悍战士,在这之前已经将十几名挑战者打落擂台,左手持一面大圆盾,盖住了大半身躯,右手空空没有武器。见刚上来的洛琪娅笨拙地鞠躬,他那横肉缠结的脸上咧开了笑容。

“不用客气,孩子。拿出你全部的本领,让我看看你是否有成为骑士的资格!”

“请问,我一定要打倒你才算通关吗?”

考官被洛琪娅客气而天真的问题逗乐了,挥了挥手中的圆盾。

“那倒不一定,只要让我觉得身手合格就行。全力进攻吧!不过要小心别被我的盾牌撞下台去。”

“明白了!”

洛琪娅的眼神忽变。

考官只觉一股浓重的杀意将自己攥住。

不是他所熟悉的战场上的厮杀,那只是人类被天性中的混乱、嗜血冲昏了头脑,疯狂地无意识地排除身边一切对己有害的因素。

这种杀意的目标非常明显,那就是他。

一种草原上的孤羊,听到月夜下的狼嚎时的恐惧感在他胸口油然而生。

这种杀意,名为捕猎。

考官的意识中,一头斑斓猛虎正张开利爪朝自己扑来。而他如同蜷缩成一团的幼鹿,被恐惧定在原地动弹不住。

“哐当”一声闷响,将他拉回现实,发现自己正喘着粗气站在原地。圆盾护在了身前,他不记得自己有做过防护的动作。

尽管大脑受到了精神上的冲击没有反应,但多年下来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生死体验,促使他的潜意识指挥手臂保护自身。结果除了从盾牌上传来的冲击麻痹了半只手臂,没收到其他伤害。

如果晚服三年役的话,我一定接不下这一击。考官惊魂未定地想,发觉自己胸口的衣服全被汗沾湿了。该死的,这种生死一悬的体验不要一天来一次啊。难道今年来参加选拔的女性都是怪物吗?

他稍微镇定下来,定睛一看木剑的碎块落了一地,洛琪娅捂住发颤的右腕不住地低头道歉。

“对不起,对不起!我把剑弄坏了,能不能,再去拿一把?我会赔钱的!请不要因此让我不通过测试......”

这个孩子是认真的吗?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发出的杀意有多可怕吗?考官安慰地拍了拍洛琪娅的肩膀,温声说道:

“孩子,不用道歉,你很了不起。我宣布......”

一阵急促的军号响彻厅堂,所有人都停止了活动,四处张望,然而每张脸上都是茫然的表情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一小队士兵冲进城堡,领队一人将一块布捂在喉咙上,被魔法放大的声音在城堡中回荡,任何人都听得清楚清楚。

“格雷兵长的部队在伯恩斯遭遇魔物袭击正陷入苦战!所有士兵集合准备出发救援。骑士选拔初试暂时中止,各位先回到旅馆休息。如果有愿意助一臂之力的我们非常欢迎!”

一片哗然,人们有的摩拳擦掌,向城堡门口的士兵们聚去,有的听到魔物就瑟瑟发抖,面如死灰地躲到角落。

洛琪娅一怔,才想起格雷正是昨天在城门边为自己解围,痛斥腐败的好人。考官已大步跑开与军队汇合,有人扯着她的手向城堡门口奔去。

“诶?我们也要去吗?”

“当然了!这正是获取功绩的好机会啊!而且,我倒要看看在这里出现的是哪种魔物。”

洛琪娅发现提欧的眼神异常严肃,心想他平时总是对别人漠不关心的样子,原来到了关键时候,也是一副热心肠啊。明明很弱,却也会不顾危险地去帮助他人......

“好!我们一定要把人救出来!”

高跟的皮鞋踏在红木地板上。

棕色披风在身后展开。

包裹全身的长袍也无法掩盖身材的婀娜。

两边的人纷纷低头致意,无论男女都对她的背影投去痴迷的目光。

再多人类的敬仰,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。

推开走廊尽头的门,华贵办公室的主人:伯伦特的市长匆忙从高级办公椅中挑起,迎了上来:

“伯伦特正处于危难之中,您能来真是太好了......”

“伯伦特的事与我无关,我要的信息呢?”

她伸出一只手掌制止了人类的靠近。市长讨好的笑容难堪地消退了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。

“可是......尤莉亚大人,如果驻军被消灭的话,王国方面必定会降罪下来,到时候......”

“王国会做什么都无所谓,再说一次,我要的信息呢?”

即便善于左右逢源,在政治泥潭中能够爬到威利格兰最大贸易城市之一的市长一职,也无法承受她的目光。

“在这里......根据您的描述,在骑士选拔会场附近发现类似的男孩,立刻就向您报告......”

她从市长手中接过一张纸,检阅着上面的信息。

“咦?以随从身份陪伴着一个女孩参加骑士选拔?到底有什么打算......提欧,提欧......呵,还不算太笨,知道换个名字。嗯,算是换了个吧。这男孩现在在哪里?”

市长正痛心疾首地捶打着沙发靠背,听到这命令的口吻,如同抓到了一丝救命稻草。

“报告说他已经和参加选拔的小姑娘一起加入了志愿兵,和军队一起前往伯恩斯了。如果您不放心的话,不妨亲自去接他回来,毕竟是发生魔物袭击......”

“我也猜到他会去的。好吧,我就亲自走一趟。”

她转身离开千谢万谢的市长,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了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容。

终于找到您了,魔王大人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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